多桀的命运和尬尴的处境让人们越来越担心，WAPI在同国际势力的拉锯战中还能坚持多久？ 　 　　“与其说是国外垄断势力在践踏国际规则，还不如说它们在野蛮地践踏人类文明。” 尽管距离中国WAPI代表团退出法兰克福会议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代表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成员在同本刊记者的电话连线中，依然难掩满腔的愤怒和不平。2月23日，中国的WAPI提案在法兰克福会议上再度搁浅，致使中国技术标准派几个月以来的努力在转瞬间化为泡影。 　　WAPI的支持者们曾经认为眼前的黑暗即将破晓。2004年11月，在国际标准组织召开的奥兰多会议上，中国代表团发动了犀利的反击。在会议开始发表的长篇声明中，中国代表团列举了围绕WAPI标准的一系列不正常现象，谴责了种种肆意阻挠WAPI标准的不公正行径，严正申明了中国代表团的原则立场。这份声明打动了大会主席和部分代表，并使WAPI进军国际标准的命运发生了转折。国际标准组织决定，在次年法兰克福特别工作会议专门处理WAPI和美国IEEE 802.11i的矛盾问题。 　　战局看起来有可能会发生扭转，但在法兰克福，等待WAPI的却是意想不到的铁幕。 　　法兰克福铁幕降临 　　中国代表团已经决定背水一战。2月20日，中国派出了由15人组成的代表团，由信息产业部科技司技术基础处的谢全任团长，西电捷通通信、中国电子技术标准化研究所、国家无线电监测中心、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华为公司、中兴通讯等标准工作组专家和成员单位均派员参会，可谓阵容强大。“这表明了我国对这次会议的高度重视，代表团每位成员也都感受到所担负的重大责任。”代表团一位人士说，“毫无疑问，德国会议上将会有一场恶战，为此中国代表团已经作好了各项充分准备。”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代表团的意料。2月21日，ISO/IEC JTC1/SC6/WG1(国际标准组织ISO/IEC第一联合技术委员会第六分委员会第一工作组)的特别工作会议在德国法兰克福召开。大会开始，JTC1主席Scott James即宣布了一个让中国代表团震惊的消息：“WAPI提案已经被取消，而且不在这次会议讨论议程之内。” 　　“仅仅在大会前三天，JTC1秘书处还在给中国代表团的来信中，对2004年8月底单方面撤销中国提案的行为表示道歉，并表示将对以前程序不当的地方进行改正。”中方代表团人士对大会主席的出尔反尔感到不可思议，他认为，“中间过程一定有其他势力的干扰。” 　　据悉，JTC1秘书处负责单位是美国国家标准学会(ANSI)。正是该组织在法兰克福会议之前，促使美国电子与电气工程师协会IEEE802.11i提案提前进入国际标准组织投票阶段，从而不允许在此次会议上再对其进行讨论。JTC1秘书处现任主席Scott James同时在惠普公司任职。 　　急转直下的形势要求中国代表团必须迅速拿出大胆的行动。“存在诸多争议和问题，并且在一个不公正的环境下举行，会议很难继续召开，同时与会者也无法达成共识。”中方代表团人士称。经过紧急向国内相关部委请示，2月23日，中国代表团正式宣布退出法兰克福会议，以示抗议。 　　强硬的抗议手段，掩盖不了WAPI再度触礁的失意。经过长达两年的博弈斗争，WAPI作为中国技术标准的开路先锋，其命运依旧看起来充满变数。 　　十面埋伏 　　再来看看去年4月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认证认可监督管理委员会、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联合颁布的44号公告，公告称，原定于2004年6月1日强制实施的“无线局域网国家标准及相关产品强制性认证将延期强制实施。” 　　在WAPI上投入重注的中国企业遭受了重创。据知情人士透露，受到政策变动影响，WAPI标准的主要起草者西电捷通通信公司在2004年业绩非常不理想，“公司亏损严重，几乎濒临危险边缘。主要原因就在于投入在WAPI研发上的大量投资无法收回。”据悉，该公司目前正在进行重大调整，“主要是商务模式方面的”。与西电捷通遭遇同样命运的企业还包括六合万通、中电华大等国内技术型企业。 　　WAPI延期强制执行的公告则被国外技术企业视为“值得击掌相庆”的胜利。就在WAPI无限期延迟推行的消息传出后，英特尔加强了对“迅驰”技术在中国市场的推广，并不断推出新产品，迅速占领了主要市场份额；Broadcom公司也抓紧向中国销售其无线产品。 　　对于中国代表团此次法兰克福退场事件，不少西方企业与会者及ISO官员普遍表示了缄默，目前拒绝回答相关提问。英特尔也表示，不便对此事发表评论。 　　这种沉默似乎早有默契。在美国标准协会2004年年会上，美国信息科技工业理事会科技与贸易政策部主任安.罗林丝女士在分析WAPI一案时说，美国方面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产业内各个公司之间做到了团结一致，二是该产业团体与美国政府紧密合作，让政府出面说话。” 　　这便是美国企业的聪明之处。“我们力争在业内各个公司之间做到信息公开化。”罗林丝对《美国之音》记者说，“那时候，中国有好多报道说，某某公司已经跟中国方面私下谈妥准备合作了。我们就会找到那家公司，问他们有没有这么做，‘这篇报道说你们这么做了，说这话的是谁？’我们一直在核对事实，总是纠集大家开电话会，互相通气，传达信息。让大家知道，那些不属实的报导，不要去管它，大家要坚守阵地。然后还要跟美国政府有关部门联系，告诉他们事实是怎么回事。” 　　在市场份额上争得头破血流的国际企业们，面对关系到巨大经济利益的中国技术标准威胁时，空前地团结了起来。反观中国WAPI上下游产业链，从运营商到企业，普遍显得信心不足，一些国内IT及通信业巨头虽然置身其中，但是并未发挥主导作用，牵头的企业都是一些规模不大的新兴公司。在凝聚力有限的情况下，面对国外势力的集体挤压，身陷十面埋伏的WAPI在国际上取得成功的确是小概率事件。 　　该往何处突围？ 　　在西方阵营中，目前只有AMD公司的鲁尔兹孤单地站出来表示了对中国WAPI标准的支持，“国际上标准化组织应该听到中国的声音。我认为应该让中国在标准这个领域发挥强大的作用。” 　　鲁尔兹的意图很明显，凡是英特尔的破绽，都是AMD的进攻机会，表态支持中国的WAPI无疑有利于AMD在中国的形象提升。这位芯片业的“二号人物”刚刚在中国苏州兴建了工厂，准备和英特尔大干一场。不过，鲁尔兹的声援显然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中国的技术标准还需要展开自救。 　　据了解，中国代表团正酝酿向国际标准组织投诉机构提起投诉，抗议JTC1秘书处的非法行为，“甚至有可能会提交到WTO处理”。按照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定，WTO各成员国可以为本国安全、健康、环保等正当目的，在符合WTO总协定的有关标准和国际指南的前提下修改或制定出本国新的技术法规、标准等相关文件。中国代表团认为WAPI旨在加强无线网络的安全性，完全符合WTO上述规则。 　　不过，对于WAPI成为国际标准的必要性，一些质疑已经泛起。法兰克福会议后，目睹了中美激烈斗争过程的SC6/WG1召集人、韩国田皓仁教授曾问中国代表团：“中国WAPI标准是否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一定要在ISO内成为国际标准？” 　　这个问题值得考虑。中国代表团受访人士对本刊记者说：“其实我们并不一定要走让WAPI成为国际标准这条路，我们这样努力的原因是为ISO做贡献。”这种高姿态未必完全可信，不过，在冲击国际标准未果的情况下，重新转战国内市场可能是WAPI避免走向夭折的惟一道路。有关部门已经表示，不排除WAPI重新在中国市场强制实施的可能性。 　　“事实上，WAPI朝向国内的大门从未关闭。”中国WAPI代表团的受访人士向记者表示。他解释说，WAPI标准早在2003年12月1日就开始正式实施，2004年6月1日是其强制实施的期限，“但这一期限延期并不等于标准取消，标准现在依然是处在实施阶段，厂商现在依然可以进行符合标准的CCCI产品报检认证。WAPI的产业化推进工作也没有停止，依旧在进行。近期购买符合WAPI标准产品与非标准的产品的选择权留给了用户，但非标准产品未来的适用性将会有限。强制实施WAPI是必然的，只是时间后延，具体时间待定。” 　　不过，重新回到老路上，WAPI需要改变作战路线才行。单一的行政强制手段将不可取，闪联标准工作组组长孙育宁在总结闪联的经验时说，闪联没有选择特定的国际厂商作为打击对象，而是表现出了一种“开放、兼容”的姿态，同多个国内外标准组织进行定向交流，这样就缓和了国际厂商的紧张神经。这种手段将值得借鉴。 　　国内的闪联、数字电视联盟迅速揭竿而起的经历也表明，中国的技术标准必须发动起足够数量的相应者，尤其是行业巨头参与牵头，辅以政府层面的强力支持，才有可能冲开国外技术企业构筑的标准铁幕。据了解，信息产业部、科技部、国家标准管理委员会等部委都希望继续推进WAPI工作，并密切关注着WAPI标准的事态发展。 　　而这一中国标准要想实现长期发展和繁荣，除去冲破层层牢笼之外，WAPI支持者还必须向消费者证明它真正具有竞争力。“我认为WAPI的前景依然是乐观的。”中国代表团的人士说，“作为一项安全技术，WAPI从根本上保障了消费者的利益，是当之无愧的先进技术。另外，WAPI符合中国的相关法律，也符合WTO的相关原则。” 　　当然，在标准领域，最先进的技术往往不能成为王冠上的宝石。WAPI的漫漫征程还将继续下去。“如果WAPI能够最终顺利过关，那中国人无疑在学习制定全球标准的课堂上体味到最为真实和全面的一课。可以认为，你们以后将无惧任何麻烦！”美国电子电气工程师联合会劳.罗林斯的这番话似乎可以给中国的标准制订者们继续前进的勇气。 　　这是大势所趋。短短一两年之内，中国已经在自主技术和国家标准方面大胆出牌，这表明随着中国经济实力剧增，跨国公司越来越依赖中国市场，利益的筹码、规则的尺度和方向也在悄然发生转变。可以预见，无论WAPI是上演反败为胜的逆转好戏还是最终折戟沉沙，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中，中西方的技术标准冲突仍将继续上演。有了WAPI铺路，中国标准的前进道路上，将会少了很多坎坷。